何谓有价值的人生?苏格拉底哲学思想解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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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格拉底的时代
苏格拉底出于生公元前470年,他成长的年代正好是雅典由盛转衰的时候,小时候看着雅典人打波希战争,三次战胜波斯帝国,但到了40岁时自己参与了伯罗奔尼撒战争,却亲眼目睹雅典败给了斯巴达。
当时雅典城邦没落,社会上的年轻人开始质疑社会现况,质疑什么叫做爱国?雅典的民主是最好的制度吗?在年轻人彷徨无助、想要知道真理的时候,有一群号称自己是知识专家的人出现,专门教导“说话的艺术”也就是修辞学,借机收学费大赚一笔。这些人被称作智者派,有点像我们今天的成功学大师、品牌行销讲师,到处教人如何说服别人、获得成功。
因为雅典是直接民主的社会,每个公民都要有为自己辩护的能力,而且如果想从政,就要知道如何在演说时讲人们想听的话,所以智者派在当时雅典非常热门。他们最常用来讲赢别人的话术就是“相对主义”跟“怀疑主义”,例如有位智者叫Protagoras,他说“人是万物的尺度”,当人生病的时候感官感觉会变不敏锐,吃东西会变得食之无味,等到恢复健康的时候食物的味道又会变好,但你不能说病人的感觉是错的,病人的感觉对病人来说是完全真实的,人永远只能从自己的观点看世界,如果再往上推到社会文化的层次,就变成每个文化都可以有自己的道德价值标准,所有真理都是相对的没有谁对谁错;还有一位智者叫做Gorgias,他说“即便人可以认识世界,这种知识也无法与别人沟通”,像是你的眼睛可以看到红色,但你要怎么跟别人沟通你看到的红色?你必然是用声音传到别人的耳朵里,但是人怎么可能靠听觉来理解视觉呢?你不可能用耳朵来看到红色,所以用语言传递存在经验本身就不可靠,所有真理都是可以怀疑的。
这种相对主义跟怀疑主义的思潮就是苏格拉底要对抗的,因为哲学要追求的真理一定具有普遍性,也就是不会受限于个体、历史、文化,但现在这些智者却把自己假扮成掌握真理的专家,实际上只会打嘴炮,所以苏格拉底决定进到人群里跟年轻人对话,为雅典公民提出了一套全新的求知方法。
苏格拉底辩证法
苏格拉底问雅典将军:什么是勇敢?
雅典将军回答:勇敢就是固守岗位,对抗敌人。
苏格拉底说:那生病的人对抗病魔就不勇敢吗?
好吧,那勇敢就是坚忍不拔。
苏格拉底又反驳说:坚忍不拔的做蠢事算勇敢吗?
好吧,勇敢就是知道什么不该惧怕。
苏格拉底:喔,那可以有勇敢的猪吗?
当然不行,勇敢只能用在人身上,因为勇敢是不怕坏事,所以是一种涉及好、坏价值的知识。
苏格拉底又说:如果是这样,很多德性都是涉及好、坏价值的知识,但我问的又不是其他德性。
讲到最后,雅典将军不得不承认自己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勇敢。
这就是典型的苏格拉底式对话(elenchos):透过不断地举反例试图找出一个概念的定义。
有人可能会说,为什么一定要追求定义,我们彼此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就好了,干嘛要这样钻牛角尖?对苏格拉底来说定义之所以重要,是因为这关乎到,你声称要传授的东西是否真的可以传授。
像是几年前很畅销的书《被讨厌的勇气》,里面举了很多例子教人不要怕在人际关系里做自己,但是如果我们连勇气的定义都搞不清楚,怎么会知道勇气可不可以传授?古希腊人有一派人就认为勇气是先天的赠礼,就跟智力、贵族血统一样,那如果勇气根本无法靠后天养成,你还在那边教别人要有被讨厌的勇气,结果就是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所以要先义清楚勇气是什么,才能知道是否可能培养勇气。
还有另一个关键是,苏格拉底想要的定义都是跟德性有关的概念,像是什么是勇气、节制、正义,因为他希望找出这些具体德性的共通之处,也就是从各种德性的例子再往上追问德性本身,是什么让我们把勇气、节制、正义都定义为德性?
苏格拉底做了一个比喻,我问你什么是形状?你回答:三角形、正方形、圆型,这些都是形状,但我问的是为什么这些东西被我们定义成形状?那是因为他们都是物体的限度,这才是形状的本质。
同样的,苏格拉底要追问什么是德性的本质?有人回答:德性就是让人去追求美好事物的能力,苏格拉底反驳:那用不正义的手段来获取美好事物也是德性?当然不行,必须要靠正义的手段,但“正义”本身就是德性的一个例子,结果你又用德性的例子来解释德性,就像是用正方形来解释形状一样,又犯了之前的错误。
在柏拉图的《对话录》里,这些讨论最后几乎都没有标准答案,让人感觉好像苏格拉底只会反驳,却不说自已的立场到底是什么,导致许多雅典公民对他反感,苏格拉底却回应说,人们会感到不悦其实就像是分娩之前的阵痛,代表新的知识即将诞生。
在雅典,只有不生小孩的女人才能帮人接生,像苏格拉底的母亲就是一位产婆,而苏格拉底自己则是帮男人接生,生产出他们内在的知识,而他自己反而没有小孩,也就是他承认自己无知,所以苏格拉底的对话法又被称为“精神助产术”(maieutic)。
相比之下,智者派就像是一群假装有怀孕的人,假装自己怀有知识还把知识当成商品在贩售,仿佛知识可以从有知的人传递给无知的人。但苏格拉底认为正好相反,哲学家不是真理的拥有者,而是引导者、启发者,先从对方认可的前提下手,再不断质疑、反问来揭露对方的无知,这样反而能够帮助对方,因为只有在我们感觉困惑时,才会有追求真理的冲动,让真理有机会在对话过程中显现,最终每个人都会在自身中发现知识,变成不一样的人。所以跟苏格拉底对话过的人,就不会再用过往的方式思考世界。
以往雅典人讨论事情时常常是诉诸神话的力量,动不动就搬出荷马史诗、奥林帕斯诸神来为自己辩护,或是用智者派教的修辞话术来驳倒别人。但现在苏格拉底诉诸的是理性的力量,用日常语言就可以追求真理,不需要神话或是修辞。而且追求真理不是一个人的事,真理出现的前提需要两个人用理性对话,对话Dialogue的字源就是在两个logos之间,在两个理性之间辩证,所以在苏格拉底之后,辩证理性取代了神话,Logos取代了Mythos,正式为西方思想开启了哲学的时代。
人该如何生活
苏格拉底透过对话法刺激公民,质疑他们习以为常的神话、道德,让人们运用自己的理性去提炼意见,试图打造新世代的雅典人,而这场知识革命其实是为了一场更大的革命,就是让雅典人重新思考:“何谓美好生活?”
苏格拉底假定:人类行为的终极动机是每个人都想实现美好幸福的生活,没有人会欲求自己不想要的东西,但是所谓的“美好幸福”是对当事人来说是美好的,每个人要先“知道”他所追求的美好人生是什么。当你确定这个目标时,就会把自己的欲望导向它,并排除会阻碍自己达成目标的其他欲望,正确行动的前提是去认识什么才是对我最好的,否则的话,人就没有理由去行动。所以苏格拉底说:“知识即是德性。”
这里的德性是指一个人对他自己幸福的认识,知道如何达到对自己最好、臻于至善的状态,所以在古希腊文里,德性(aretē)可以用来形容道德的“好”,也可以用来形容技艺“卓越”,因为这两者都是迈向圆满、成功人生的要素。
苏格拉底认为,人最常犯的错就是搞错了什么会带给你幸福,这是一种认知上的缺陷,也就是无知。例如多数人追求物质财富、感官享乐,认为这样就是最好的人生。苏格拉底说:这些人搞错了,因为物质财富只有在运用得当时才会给人带来好处,而运用得当需要人的智慧,但智慧又需要知识的积累,所以真正的关键在于知识。财富带来的好处是有条件的,只有在智慧运用下才会带来好结果,但知识带来的好处是无条件的,可以让人更认识自己,进而使生活的所有面向都变得更好,所以苏格拉底就认为,在道德上做坏事的人不是真的想要作恶,他们只是是搞错了,以为做坏事是好的。像是古代暴君把处决老百姓当成余兴节目,因为这些事情带来的快乐近在眼前,导致他们误以为这可以带来最大的快乐。所以道德上的错误其实是源自认知上的错误,恶不是源自人性的欲望,而是源自于无知。这就像投资的人明知道把资金放在长期持有的基金上更安全,他却选择冒险投资短期、高风险的股票,结果导致亏损,这是因为他被贪婪的欲望驱使吗?不是, 对苏格拉底来说他只是认知错误,不知道什么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所以在苏格拉底看来,过美好的生活,就是去追问能够实现幸福的知识,去问自己:我欲求的目标真的是对我最好的吗?而这种知识追求最终会通往德性实践,因为每个人都会根据“怎样才对自己最好”来行动。
审判苏格拉底
现在让我们总结一下苏格拉底生前在做的事情,雅典人认为他们活在一个民主国家,每个人都有言论自由、用修辞学说服别人,苏格拉底却跳出来质疑人们生活中常用的概念,而这样的质疑不止是一种哲学思考,因为苏格拉底真正的目的是告诉年轻人,你们不假思索地就认为你们应该这样生活,但你们的生活方式根本活错了。这造成当时的雅典人对苏格拉底非常不满,认为苏格拉底就跟智者派没两样只会到处怀疑,而且他又喜欢挑战权威揭露别人思想中前后矛盾的地方,所以权威人士也对他很不满,再加上苏格拉底又长得丑,而在古希腊,长得丑本身就是一种错误,古希腊人不只歧视丑人,每年还会把最丑的人抓去献祭,还有最严重的是,苏格拉底的学生Critias受他启发后对民主产生怀疑,组成“三十人僭主集团”夺权,导致雅典的民主政体被推翻了一段时间,所以雅典人发现苏格拉底太危险了,就在公元前399年对他发起了一场审判,罪名是:“苏格拉底对城邦的神不敬(asebeia),引入其他的神又腐化青年”,因为受审时柏拉图也在场,就把整个过程写在他的对话录《辩护篇》里。
整场审判可以分成三个阶段。
首先,苏格拉底要澄清雅典人对他的长期偏见,因为这些偏见会影响陪审团的决定,所以苏格拉底讲了一个故事:他的朋友到德尔菲的阿波罗神庙求神谕,神谕说:全雅典没人比苏格拉底更有智慧。苏格拉底非常惊讶,我怎么可能是最有智慧的?所以就决定跑去问那些号称有智慧的专家。跑去问政治家, 发现他们并不知道如何带领城邦、人民;跑去问诗人,诗人说他们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只是灵感来就创作;跑去问手工艺者,发现他们本业干得好,就以为自己什么都懂,但是在专业以外的事情都很无知。原本智慧是指人对专门技艺的掌握,像是政治家有治国的智慧、鞋匠有造鞋的智慧,但苏格拉底却发现,有些专家是对自己的内行无知,有些专家则是对自己的外行无知,只有他愿意承认:我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我什么也不知道。这句话不是说苏格拉底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而是说他不会声称自己拥有明明就没有的专门知识,像是回答什么是德性、正义、勇敢。他可以用道德直觉判断对方说的对或错,但他不知道他为什么有这种直觉,所以苏格拉底的智慧就在于“知道自己知识的匮乏”。只有知道自己理性的极限,才是具有真正的智慧,苏格拉底到处质疑雅典人的结果,反而是证明了神是对的,雅典人都很无知,但只有苏格拉底知道自己无知,而这件事情,苏格拉底发现只有神知道,所以跟神的智慧相比,人的智慧微不足道(只有苏格拉底有)。但神为什么要派一个人,到人群中告诉他们自己其实没有智慧?有一种解释是,因为“知识会导向德性”, 所以“自我认识”跟“灵魂向善”有关,也就是说,神想要每个人完善自己的灵魂,而苏格拉底是阿波罗神的一个媒介,所以他其实已经用行动证明了他相信雅典的神,而雅典人竟然还告他不信神?
所以接下来,苏格拉底就要开始为自己辩护,反驳原告Meletus提出的罪状,第一个是宗教理由:指控苏格拉底是无神论,而且还引进异端。什么异端呢?苏格拉底说自己从小就听得到一种守护灵的声音,每次他想要做某些事的时候,这个声音就会出来制止他,尤其会禁止他从事公共政治活动,甚至还会用托梦的方式来告诫他,奇怪的是审判时这个声音却没有出现。那么这个守护灵的声音到底是什么呢?有些学者认为这是阿波罗神的天启,有些学者认为这其实就是道德良知,哲学家黑格尔则认为,这是被苏格拉底的意识系统外化的无意识声音。不管这个声音是什么,重点是雅典人认为苏格拉底用它来取代奥林匹斯诸神。苏格拉底的反驳是,你第一个指控说我是无神论,第二个指控又说我引入异端的神,但如果我是无神论者,又要如何引入新的神?所以两个指控根本自相矛盾。
接着苏格拉底再继续反驳第三条指控“腐化青年”,苏格拉底问Meletus,既然你认为我对年轻人有害,显然代表你知道谁才是对年轻人更有益的,否则你是否真的关心年轻人就很令人怀疑。结果Meletus哑口无言,赶紧辩解说,全雅典公民都在教育年轻人、让他们变好,只有你在腐化他们。苏格拉底反驳说:如果全部公民都让年轻人变好,那年轻人现在不是每个都很有德性,每个都幸福极了吗?但事实上并没有,我并没有带坏年轻人,而是遵从阿波罗神的使命:让世人知道自己的无知。这才能带给城邦最大的利益。苏格拉底比喻,我就像一只飞虫想要给懒惰的马一点刺激,没想到马被刺激之后不懂得感激还想要打死这只飞虫。
苏格拉底的辩护到此结束。陪审团投票,认为有罪的280票,无罪的220票,所以第一轮审判结果是苏格拉底有罪。
接下来要进行第二轮审判,就是要判什么刑,有人提议死刑,有人提议逐出雅典,以后最好让他都闭嘴,苏格拉底回应说:未知的审视的人生不值得活,我不能闭嘴。有人听到可能会说:苏格拉底凭什么管我怎么生活?又不是每个人都要当哲学家,我就喜欢每天耍废不行吗?像是自由主义哲学家John Mill就说,你可以自由选择,要做一个痛苦的苏格拉底,还是做一只快乐的猪。但是苏格拉底真正想跟雅典人说的是,你必须改变你的生活,因为更值得活的人生是可能的,从社会强加给你的那些理所当然的价值观中解放,反省对自己真正最好的是什么,你就会发现,最好的生活是追求真理跟德性,因为这两者是实现幸福的必要条件,而没有人不渴望幸福的生活,所以苏格拉底认为自己是在帮雅典人实现幸福人生,因此他的刑罚应该是宣布他是公众的恩人,以后可以在市政厅免费吃三餐。
听完后陪审团整个傻眼,连原本投苏格拉底无罪的人,都有80个人跳出来支持苏格拉底死刑,所以苏格拉底被定罪必须喝下毒酒赴死。
苏格拉底之死
在审判完苏格拉底后,因为城里刚好有祭典活动,要纪念忒修斯战胜弥诺陶洛斯,为了保持仪式纯洁性,这段期间不能处决犯人,所以苏格拉底就在监狱里被关了一个月。
这时候他的学生就买通狱卒,想要帮他逃狱,但是苏格拉底坚持不逃,反而是利用这最后的时光跟学生进行最后一次的对话。
苏格拉底说,已经错过最佳逃跑时机了,原本我可以合法选择被放逐,但现在已经被判死刑,如果逃狱就是犯法,反而真的成了别人口中腐化青年的罪犯,但为什么要守法呢?因为如果没有雅典法律,我父母就不能合法结婚,没有我父母结婚就不可能有我存在,所以我生命的立足点就是法律。
而且这时候的苏格拉底已经70岁了,逃到异乡被别国人当逃犯很难生活。最重要的是,苏格拉底要实践自己的教导。
他的学生在监狱里问他:你不怕死吗?
苏格拉底说:死的那一刻起,“我”就消失了,那就不会有任何感觉,所以死亡就像一场没有梦的安眠,那有什么好怕的?而且人有身体,有身体就有需求、欲望,有需求、欲望就会让人无法专注在思想的成长、灵魂的提升,所以“身体就是灵魂的监狱”,那么死亡反而是让灵魂脱离身体牢笼的机会,死后去另一个世界还可以见到古希腊七贤跟他们讨论哲学,可能比跟你们这些学生在一起还快乐!
学生:???
所以苏格拉底不需要逃狱,因为他的灵魂很快就可以出狱了,最后苏格拉底要喝下毒酒时,他跟学生说了一句遗言:“记得帮我还给Asclepius神一只鸡。”
这是什么意思呢?尼采认为,Asclepius是古希腊的药神,生病的人会送给药神一只鸡,保佑身体康复。所以对苏格拉底来说,如果死亡是从疾病中痊愈,那不就代表,人活着本身就是一场病?苏格拉底的态度其实呼应了他自己的理论,“知识即是德性”,当我“知道”死亡并不可怕,而是会带来幸福时,我就有面对死亡的勇气,因为勇气就是源自“知道”什么是不该惧怕的,仿佛苏格拉底用自己的死来告诉他的学生什么是真正的勇气。
苏格拉底之后
苏格拉底作为西方第一位大哲学家,死后更是启发了无数的西方思潮,柏拉图说: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第一个是我生为雅典人,而不是蛮族,第二是我生为自由人,而不是奴隶,第三是我生为男人,而不是女人,但最幸运的是,我生在苏格拉底的时代。
直到罗马帝国时期,早期的基督教神学家Justin Martyr跟Origenof Alexandria,都会把苏格拉底之死跟耶稣受难一起比较,两者都是一个人影响群众对抗多神教,都被国家指控不信神,引进异端神明。
而在近代也有许多哲学家非常看重苏格拉底,像是黑格尔就认为,苏格拉底出现以前的雅典人,都是遵照上一代的道德要求在生活,苏格拉底出现后,人应该如何生活变成了一个必须反思的问题,而苏格拉底诉诸的是一个高于集体道德感的权威:自己内在的声音。当客观的集体道德跟主观的个人良知产生冲突时,苏格拉底选择了后者。这也反映了人类精神的发展阶段,就是国家跟个人之间的关系还没有成熟到能够成为一体,所以苏格拉底的死虽然是两种道德冲突下的悲剧,却是整个世界精神要向上提升的必要辩证过程。
另一位丹麦的哲学家齐克果对苏格拉底的评价是,“世界史可以证明一个人是对的,但他不会得到他那个时代的认可,所以他会成为历史的牺牲品,但因为他在后来的历史中被认可了,所以他终究是获胜的。人必须通过成为牺牲品来获胜。”齐克果认为,苏格拉底不只是殉道者,还是上帝的信仰者,因为他对道德权威的不断质疑,揭露了客观世界是不确定的,这种不确定性正是信仰的基础,因为如果我能客观理解上帝,我就不会需要信仰上帝,正是因为我不能客观理解上帝,我才必须相信上帝存在,所以苏格拉底的精神可以成为基督徒信仰上帝的预告。
最后,尼采则认为,苏格拉底教导希腊人“错误的人生是源自于缺乏知识”,导致求知的意志侵蚀了希腊神话跟悲剧里的非理性力量,原本神话跟悲剧的深度就是源自对理性的抵抗,这种抵抗让创作可以保持源源不绝的活力,是生命力的象征。但苏格拉底却厌世地认为活着本身就是一场病,所以尼采说:苏格拉底的确有病,病名就是“误以为生命是一场病”,害最有生命力的希腊文化从此衰退。但同时尼采也肯定苏格拉底具有超人特质,因为他超越了当时的所有希腊人,告诉他们应该去追求一种“全新的人生”,更值得活的人生是可能的。
直到今天,西方政治哲学的根本问题依然是源自苏格拉底之死,人作为自由的思想者跟国家社会的关系是什么?如果讲出真相、真理会威胁到城邦,人应该要忠于真理还是忠于国家?又有谁有权教育下一代的公民认识自己?应该交由平庸大众做民主决定,还是追求真理的少数哲学家?如果哲学家可以引导人们追求真理,却有可能成为民主暴力的牺牲品,那么哲学家到底该如何安身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