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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学50讲笔记

佛学50讲笔记

王维《终南别业》 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 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佛学基础

佛教从非宗教的、反对偶像的、厌弃世俗生活的修行,变成宗教性的、拜偶像的、辅助世俗生活的心灵鸡汤,这个过程里包含了对佛陀的不断神化,对仪式和戒律的不断复杂化,对终极问题的不断探索,还有僧团组织形式的变迁,新理论的层出不穷,以及造像活动的蓬勃兴起。

乐观厌世:佛学看世界的基本态度

中国人想到“厌世”,总会和“悲观”联系在一起,所谓“悲观厌世”。乐观的人当然不会厌世,积极生活的人当然也不会悲观。但佛教很反常,它采取的是一种“乐观厌世”的态度。虽然厌世,但很积极地寻求解脱,六道轮回的世界令人生厌,彼岸世界才是光明乐土。所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就是这个意思。

  1. 首先,你要相信人生就是受苦,即便有短暂的快乐,也只是为了让你在快乐消散的时候承受更大的痛苦,所以人生不值得活。
  2. 接下来,当你认识到人生不值得活之后,你会发现因为六道轮回的缘故,就算是死也没法摆脱生命之苦。
  3. 所以,要想真正摆脱生命之苦,就必须摆脱六道轮回,换言之,就是要从六道轮回当中跳出来。

在佛教概念里,六道轮回的世界叫作“此岸”或者“苦海”,六道轮回之外的世界叫作“彼岸”。

所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意思是说六道轮回会让你永远活受罪,每一次死亡都是另一次活受罪的开始,你永远不可能一了百了地真正死掉,也不可能把活受罪变成活着享福。你必须幡然醒悟,看破这层道理,不再把流血流汗的努力白白耗费在苦海当中的无谓挣扎里,而要集中全部心力摆脱六道轮回。只有通过修行跳出轮回,才可以离苦得乐,到达幸福的彼岸。

缘起性空:佛学大厦的理论基石

所谓不存在,并不是真的不存在,而是说一切事物都没有自性,都不能自主,都是由很多元素通过各种机缘暂时聚合,又迅速消散的产物。

我们可以看一朵云,这朵“云”只是我们为了方便起见给某一团水蒸气取的名字,它在实质上并不是独立的实体,而是很多水蒸气的分子因为各种缘故暂时聚拢在一起,这就是佛学所谓的“缘起”。

这些水蒸气分子一边聚、一边散,风稍微大一点就散光了;或者遇到冷空气,凝结成水珠,变成雨水落下来;从来没有一个稳定、实在、能自主的形态,这就是佛学所谓“性空”。

“缘起性空”,这就是佛陀历尽千辛万苦之后终于悟出的那个“道”。佛学的各种理论、戒律、修行方法,都是从“缘起性空”这四个字上生发出来的。

你能见到的任何事物其实都不是单个的事物,而是由若干事物排列出来的集合,而无论是排列物还是排列方式都在瞬息万变。恒常不变的状态是不存在的,这就是“无常”这个概念最本质的涵义。

于是我们看到,任何事物,在空间上看,都是无数元素的集合;在时间上看,那些元素都在不断地增减和变化。所以,一个叫“山”的东西是不存在的,一切名词都只是我们为了沟通和理解的便利而创造出来的。

这些名词一经创造,人们就错误地认为一个名词总会对应一个事物,那么名词既然是确定的,它所对应的事物也就应该是确定的。这样一来,人们对全世界的理解从根子上就都错了。

我们用今天的知识来看,“缘起性空”揭示出了一个很严峻的语法问题。名词概念虽然是我们理解世界的必要工具,但这种工具有着很大的缺陷,会严重歪曲我们对世界的理解。

这就好像我们生来就是戴着有色眼镜的,一辈子都摘不掉。即便是佛陀也没办法帮我们摘掉这副眼镜,但好消息是,他可以告诉我们这副眼镜的颜色和折光率,让我们知道该怎样修正我们看到的景象。

所以一些著名佛经对语言文字有一种特殊的警惕性。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金刚经》

正统之争:《杂阿含经》和《付法藏因缘传》

“阿含”是梵文的音译,意译过来就是“历代师徒相传的教义”。 《杂阿含经》里边有一个阿能诃(hē)鼓的故事,是佛陀在鹿野苑的时候向大家讲的,大意是说,以前有一个鼓,叫阿能诃鼓,声音很好听,敲起鼓来在四十里外都能听到。时间久了,阿能诃鼓渐渐有了破损,人们重新裁切牛皮,把破损的地方修补起来。修来补去,鼓虽然还是原来的模样,但声音已经不像从前了。

阿能诃鼓是对佛法的比喻。佛陀明智地看到,佛法在世间的传播也像万事万物一样会经历成、住、坏、空的过程,各种修补虽然会让佛法看上去依然光辉灿烂,却在暗中损毁着佛法的本质。

针对太武帝时代对佛教的诬蔑,给佛教认真地正名,防止佛法的阿能诃鼓在后人的传播过程中偏离本意,僧人昙曜和吉迦夜编译出了《付法藏因缘传》,给出了佛法二十三代的传承关系。

佛陀涅槃之后,他第一代接班人是大迦叶。大迦叶主持了第一结集,问在座的五百罗汉是否认可阿难背诵的内容,五百罗汉都说“和佛陀当初亲口说的一模一样”。大迦叶完成了历史使命,准备涅槃了,指定阿难做自己的接班人。阿难在涅槃之前,指定商那和修做接班人,商那和修传法给忧波鞠多,还预言了将来忧波鞠多要找一个叫提多迦的人接班。凡此种种,传承脉络清清楚楚,佛陀正法在这个谱系里完好无缺。

隋唐以后的天台(tāi)宗、禅宗、净土宗这些大门大派都从这部书里给自家确立法统,把书里的法统引到自家门派。佛教对“衣钵相传”的重视就是从这里来的,只不过各派讲的法统难免会有一点差异。

理论发展:《瞿昙弥经》和《法华经》

佛教经典之所以众说纷纭,是因为要打的补丁太多,不同的专家对补丁的打法有不同的意见,还有旧补丁上发现了漏洞,又需要新补丁来弥补。另一种情况是,时代变了,社会结构变了,文化背景变了,教义不跟着变就没法存活。

比如在早期佛经里边,女人的地位很低。《瞿昙弥经》就是专门讨论女人学佛问题的经典。这部书还有一个版本,叫作《大爱道比丘尼经》,内容大同小异。这部佛经在今天不但很少有人看过,甚至很少有人听说过。这很正常,因为至少有一半人都不愿意听这种道理,而这一半人,人类当中的女性,恰恰又比男性更需要宗教的慰藉。所以佛教后来改变了说法,宣扬众生平等,提高了女人的地位。

在中国很著名的《法华经》讲过一个龙女成佛的故事。 佛陀的弟子先是拿旧说法劝退龙女,说女人身体脏,不配当法器,又说女人永远修不成佛,也修不成大梵天、转轮王等等。 佛陀见龙女不屈不挠,修为也很高深,于是施展法术,马上就把龙女变成男人,又让她(他)马上成佛去了。这时候的龙女到了南方无垢世界,坐上莲花宝座,体貌特征和佛陀一样具备三十二相和八十种好。

只要你去对照早期佛经,比如《瞿昙弥经》,你就会发现龙女的故事就是为了给瞿昙弥的故事打补丁而作的,明显能看出理论发展的过渡痕迹:女人需要先变成男人才能成佛,而不能从女人直接成佛。但是再看《胜鬘(mán)经》,主角胜鬘夫人就是女人,她说众生平等,都能成佛。

所以当你看佛经的时候,如果不再简单粗暴地拿某一部佛经来做某个观点的论据,而是能看出不同佛经、不同说法之间的渊源和脉络,就说明你的功力更进一层了。如果有人问你“在佛教里,男女是否平等”这种问题,你就该知道并不存在一个简单直接的答案。

佛学基本概念

无我

既然“缘起性空”,那么所谓“我”,只是一个集合名词,本质上是无数细小的单元在刹那之间的聚散离合。刹那间的聚散离合就是佛学概念里的“无常”,把“我”看成无数细小单元的随机集合,即为“无我”。

“无我”在当时还有一种颠覆意义,那就是反对婆罗门的正统概念“梵我”。在印度最主流的信仰婆罗门教中,“梵”既是最高的神,也是宇宙与人生的终极原因。当时的婆罗门经典,比如《塔伊铁利亚梵书》,说梵生出诸神,创造世界,刹帝利是梵创生的,婆罗门是由梵自身而生的。”

佛陀提出“缘起性空”,认为万事万物互为因果,不存在一个决定性的、不变的原因,这就推翻了梵作为宇宙第一推动力的地位,“无常”和“无我”推翻了“梵”和“我”的真实性和恒常性。

如果从当时的信仰背景来看佛教,就会理解它在当时只是印度主流信仰体系外的一个小小异端,在本土最终也没能撼动婆罗门教。直到今天,婆罗门教仍然是印度的主流信仰,只不过改头换面成为印度教,而印度佛教早在玄奘取经的年代就已经走向衰微了。

今天如果你去参观印度神庙,还有机会见到佛陀的身影。印度教貌似并没有排斥佛陀,而是用兼收并蓄的精神把他收归自家旗下,说他是毗湿奴神的十种化身之一,存心把大家引上邪路。

四法印

佛陀深知万事万物都有成、住、坏、空的过程,佛法也不例外。为了使佛法的传播尽量晚一点坠入坏、空的阶段,他为佛法钦定了三个基本原则,分别是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合称“三法印”;也有加上有漏皆苦的,合称“四法印”。

佛陀叮嘱弟子,等自己涅槃之后,大家就用这“四法印”当作标准来辨别教义的真伪。如果有人虽然打着佛陀的旗号,但宣讲的内容只要违背了“四法印”当中的任何一项,大家就可以很有信心地判断这不是正法,而是异端邪说。

  1. 诸行无常:“行”泛指一切精神活动和物质活动,“无常”是我们已经非常熟悉的概念,说的是万事万物都不稳定,忽生忽灭,忽聚忽散。
  2. 诸法无我:否认世界上有永恒不变、独立自存的事物,人也一样,谁也做不了自己的主。如果你不服气,可以试试看能不能让自己的肠胃蠕动停下来一秒钟。
  3. 有漏皆苦:活着就是受苦,不仅吃糠咽菜、做牛做马是受苦,就连锦衣玉食、作威作福也是受苦,转生之后还要继续受苦,总而言之苦海无边。
  4. 寂静涅槃:要从苦海当中解脱出来,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寂静涅槃,涅槃了也就不再轮回了。

不净观

有天神想试探一下佛陀的修为,就送了一名美女给他。佛陀看了一眼诱人的美女,说出了一句很著名的评价:“革囊众秽,尔来何为?”

在佛陀眼里,美女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佛陀的与众不同来自看问题的眼光不同,他是把人拆散来看,看到的是一张人皮里边裹着心、肝、脾、肺、大肠、小肠、盲肠和膀胱等等一堆人杂碎,这就是所谓的“革囊众秽”。“革囊”就是皮口袋,“众秽”就是一堆垃圾。

你可以想象一下,当一个美女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看到了什么呢? 首先,你不应该看到“一个”美女。有一个诀窍你可以记住,那就是万事万物都没有单数形式,只有复数形式。也就是说,任何“一个”,其实都是“一堆”。“一堆”,在佛学的专有名词里叫作“蕴”,“蕴藏”的“蕴”。

《心经》第一句说“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bōrě)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这位观自在菩萨就是我们熟悉的观世音菩萨,他在发动般若智慧的时候,看到的是“五蕴皆空”。所谓“五蕴”,分别是色蕴、受蕴、想蕴、行蕴、识蕴。色蕴是物质世界,另外四蕴是感官和精神世界。

物质世界里的一切都是因缘和合的产物,不稳定,不能自主,本质上都是“空”。所以《心经》才有那句名言“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当然,感觉和精神世界也是“空”,所以“五蕴皆空”。 与“空”对应的“色”不是女色,而是泛指一切物质。一个美女当然也是物质性的,是由很多骨骼、器官、血肉构成的,你应该从美女的形象,也就是色相,看到“空”的本质。

而要看到“空”,首先就要把单数看成复数,把一个整体分解成无数的局部。

当你做到这一点之后,你眼里的美女就忽然变成了一堆人肉杂碎,变成无数个在因果律支配下做着盲目机械运动的细胞,而每一个细胞又是无数个在因果律支配下做着盲目机械运动的更基本的物质单位。

这个道理你已经明白了,但是,再看到美女的时候,你难免还会动心。这很正常,因为仅仅明白了道理还不够,还需要反反复复地依照这个道理来做训练。这种训练,就是佛教的修炼。

“不净观”,顾名思义,就是帮你看到人是一种极其肮脏的东西,而且从生到死,没有一刻不是肮脏的。

脱离苦海的具体方式主要有两个:一是般若(bōrě),二是禅。前者的重点是通过智慧达到涅槃,后者的重点是通过修炼达到涅槃。

地理决定论者有过一种推测,认为印度地处热带,吃饭比较容易,当地人不需要像温带和寒带的人们那样为了糊口而辛苦劳作。 但闲暇时间他们也不爱动,因为天气太热,稍微一动就大汗淋漓,所以没事的时候就喜欢一动不动地呆着,逐渐发现发呆有时候能带来某种神秘体验。有心人沿着这个方向努力钻研,于是就有了瑜伽。

事情是否真是这样,当然已经不得而知了,但这倒是一个很合理的推测。在古代印度的《吠陀》经典里边,讲到了瑜伽的八个步骤,其中之一叫作禅那。这是梵文的音译,简称为禅,也叫禅定或入定,内容就是打坐冥想。佛陀把这门本事借用过来,给冥想赋予新内容。

“修炼“不净观”,练出视美色如“革囊众秽”的眼力,需要借助禅定的方法。《达摩多罗禅经》,也叫《不净观经》里介绍了禅修的要领:用心灵之眼仔细查看自己身体的每一个局部。要达到的目的有两个:一是把自己看散架,二是把自己看恶心。

  • 看散架,是为了真切认识到“缘起性空”的道理。
  • 看恶心,是帮你强化厌世的念头,让你更想早日脱离苦海,涅槃到彼岸去。

业报因果

佛陀最核心的原创思想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缘起性空”。所谓“缘起”,简单讲就是因果律,佛陀认识到万事万物都在因果律的束缚当中,既没有无因之果,也没有无果之因。今天发生的事一定是前因造成的,今天做的事一定会成为以后某件事的原因或原因之一。

在佛教概念里,“因”就是“业”,“果”就是“报”,也叫“果报”、“报应”。“因果”就是“业报”,因果律的束缚力就是“业力”。

当你说了一句话,做了一件事,甚至仅仅动了一个念头,都是种下了一个因,将来必定导致某个果。种下一个因,这就叫“造业”,就是说制造了一个业,将来一定会有相应的报。

四大皆空

所谓“四大”,就是构成物质世界的四种基本元素,分别是地、水、火、风。

“四大”共有四种作用,分别是持、摄、熟、长(zhǎng);有四种性质,分别是坚、湿、煖(nuǎn)、动。因为这四种作用和性质,所以万事万物才有了千变万化的形态和生老病死的流转。

《金光明最胜王经》有一段很形象的解释:

地水火风共成身,随彼因缘招异果

同在一处相违害,如四毒蛇居一箧

此四大蛇性各异,虽居一处有升沉

心识依止于此身,造作种种善恶业

我们的身体就是“四大”的聚合,“四大”在因果齿轮里不断发生作用。“四大”虽然聚合在一起,构成了我们的身体,却非但不和谐,反而互相伤害,如同四条毒蛇住在一个筐里,彼此缠斗不休。虽然都是毒蛇,没有一个善类,但毒法各不相同。“地”和“水”这两条“毒蛇”会往下沉,“风”和“火”往上升,所以人才会得各种疾病。我们的意识就依附在这样一个糟糕的身体上,沉沦在因果报应里。

在佛学里边,“独立”叫作“自在”,也就是既不受业力束缚,也不依赖任何事物而存在;“自主”叫作“自由”,也就是自己能完全做得了自己的主,不受任何事物的阻碍。“自由自在”这个词就是这么来的。

一些佛学宗派认为,涅槃状态其实就是自由自在的状态。从这个意义上讲,学佛就是对自由自在的追求。

佛学基本经典

《金刚经》《心经》和《大般涅槃经》说“空”,《大毗婆沙论》说“有”

《金刚经》

《金刚经》全称《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属于大乘佛教般若类的经典。

“金刚”的意思是最坚硬的金属,无坚不摧。“般若”的意思是智慧,但不是普通的智慧,而是洞彻佛法的智慧。“波罗蜜”,也叫“波罗蜜多”,意思是“到彼岸”。彼岸就是苦海的对岸,苦海就是六道轮回的现实世界,所以“到彼岸”意味着达到涅槃。

那么《金刚般若波罗蜜经》,顾名思义,是用无坚不摧的佛法智慧度化世人的一部经典。

《金刚经》教给人无坚不摧的般若智慧,这种智慧一言以蔽之,那就是:一切事物都是空幻不实的,所以既不该执着,也不该留恋。当你明白了这个道理,也就初步具备了般若智慧,理论上说,距离成佛就不远了。

《金刚经》在用“缘起性空”的视角来解答“无我”这个老问题,努力破除语言的幻象和感官世界呈现给我们的各种整体性。《金刚经》并不复杂,核心义理其实仅此而已,经文很有印度人的不厌其烦的风格,翻来覆去都在讲同一个道理。

《金刚经》偏重理论。为了好记,我把它的核心精神归纳成两个字:破相。《金刚经》翻来覆去讲的道理,都是在从各个角度帮你破除对“相”的执念。

“相”是佛学里边一个很重要的概念,它的涵义比现代汉语里的“形象”要广。一切事物的形象、性质,我们对一切事物赋予的概念、定义,都叫“相”。简单来讲,你能想到的一切东西都是“相”。如果你摒弃一切杂念,满脑子都是佛法,那么很遗憾,佛法也是“相”。

《金刚经》实际要说的是,抽象的佛法当然不是“相”,因此也就不是虚妄。但如果你的头脑当中形成了一个叫作“佛法”的概念,并且执着、拘泥于这个概念,认为这个概念就是佛法,那你就犯了“着(zhuó)相”的错误。所谓“着相”,就是拘泥于“相”。

你该做的,是要破除“相”对你的干扰,认识到世界的“真相”。

“破相”的具体路径有两条:一是从空间上破,二是从时间上破。从空间上破,万事万物和任何名词概念都是集合体,不是独立自存的实体;从时间上破,万事万物从“集合体”的角度来看总是瞬息万变的,没有确定性和一贯性。 所以在全部《金刚经》里,你最需要记住的只有两句话: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这是泛言“破相”;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这是从时间上“破相”。

所谓“有为法”,这是佛教的一个专有名词,指的是一切处于因果关系当中的事物。

《心经》

《心经》的全名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意思就是用智慧的力量解脱于六道轮回,到达彼岸涅槃世界的“心经”。 《心经》标题里的“心”常常被误解为“人心”的“心”,其实从梵文来看,它的意思是“核心”、“纲领”。这就意味着,《心经》并不是一部真正意义上的佛经,而是佛教般若学的观点摘要。

如果你想深入钻研般若学,标准做法是精读《大般若经》,全称《大般若波罗蜜多经》,但这部经书足足六百卷,一般人啃不下来,所以五千字的《金刚经》流行得多。如果连五千字都嫌多,那就读二百多字的《心经》好了。

各部佛经的开头都有“如是我闻”四个字,意思是“我是这么听说的”,然后才开始讲解佛陀如何传道说法。加这四个字的帽子,是为了表明正文的内容都是佛陀的教诲,不是写经的人自己编的。但《心经》很特殊,一开始就是正文,从“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说起,并没有“如是我闻”这四个字。

南北朝时期,鸠摩罗什翻译《心经》,大约是想维护佛经体例上的统一性,在开头加上了“如是我闻”,后来到了唐朝,玄奘大师重译《心经》,又把这四个字拿掉了。《心经》历史上最流行的译本,就是玄奘的这个译本。没有“如是我闻”这四个字是很有道理的,因为《心经》很可能并不是一部佛经,而仅仅是般若学的精华总括,属于教学大纲或者读书笔记式的材料。

作为般若学的精华总括,《心经》的内容可以一言以蔽之,就是一个“空”字。

佛学讲“空”,不同派系有不同的理解。“说一切有部”提出“极微”概念,认为极微不可再分,这种“空”叫作“分析空”。《心经》属于般若系统,般若学对“空”的理解叫作“般若空”。“般若空”认为万事万物都是因缘和合的聚合体,都可以无限细分,没有穷尽。

当佛学讲“空”的时候,般若空和分析空是两种不同的概念,前者基本属于大乘佛教,后者基本属于小乘佛教。

《六祖坛经》

《六祖坛经》记载的是禅宗六祖慧能的生平事迹和佛学教导,由慧能的弟子编辑成书。禅宗既然能有“呵佛骂祖”的做派,胆子明显比其他宗派更大,所以这部书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称为“经”。其他各种佛经,无论是真的“如是我闻”还是假托佛陀教导的“如是我闻”,只有打着佛陀的旗号才能称“经”,所以按照传统,慧能的见解只能称为“论”。

《六祖坛经》的六祖,指的是慧能,禅宗的第六代祖师,他的老师弘忍是五祖,如果追溯到第一代,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达摩祖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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